急诊科走廊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，张婷的白大褂下摆被夜风掀起一角。她扶着墙喘了喘气，胸牌上"张"字被冷汗浸得发亮——这是连续第三天通宵值完急诊班。凌晨四点接诊的那个心梗患者，此刻正躺在隔壁监护室输着营养液。
"张医生，3床家属又闹事了。"护士长小跑着递来对讲机。张婷瞥了眼墙上的电子钟，距离交班还有四十分钟。她抓起听诊器冲进病房，消毒水混着家属的咒骂扑面而来。那个总穿褪色工装的老头，正举着CT片往她脸上砸："你们这些白大褂都是吃人长大的？"
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响起。张婷扑到床边时，看见自己沾着血渍的袖口已经浸透。患者胸口的电极片闪着红光，她想起上周刚参加的胸外按压培训，手指在颤抖中精准按压两厘米深度。当第三次循环出现室颤时，她果断按下除颤仪的绿色按钮。
"准备200焦耳！"她的声音在抢救室回荡。年轻规培生的手在发抖，张婷直接按住他肩膀："别碰电极片！让我来。"温热的血从她指缝渗出，在无影灯下凝成暗红的珠子。当监护仪恢复窦性心律时，她才发现自己左手的无名指被钢化膜割出道三厘米的口子。
这种程度的伤口本该让所有人皱眉，但张婷只是用碘伏棉签按了按。她太熟悉这种代价了——父亲是外科主任，母亲在儿科值了三十年夜班。去年除夕夜，她刚给新生儿做完气管插管，转身就接到母亲电话：急诊科又来了个高热惊厥的患儿。
"张医生，您手..."护士欲言又止。她低头看着渗血的伤口，突然想起上个月那个拒绝手术的农民工。当时她举着CT片在晨会上据理力争，直到院长拍桌子："再磨蹭，这农民工的肺就成蜂窝煤了！"现在想来，自己当时连护目镜都没戴，血珠子溅在CT片上，倒像是给报告签了字。
交班铃响起时，张婷的伤口已经结痂。她摸出手机给女儿发语音："宝贝，妈妈今天又救了一条命哦。"屏幕那头传来五岁的女儿奶声奶气的回应："妈妈，我画了穿白大褂的公主，她有会发光的听诊器！"
走廊尽头的护士站飘来咖啡香，张婷抓起保温杯灌了两口。杯底沉淀的枸杞在热水中舒展，像极了那些在监护仪上跳动的波形。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刚入职时，带教老师说的那句话："医生的手，要能握住听诊器，也能握住家属颤抖的手。"
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，张婷把听诊器揣进白大褂口袋。明天还要去社区做义诊，她特意把那件磨破边的旧工装带上了——这是患者老周送她的，上面还沾着当年抢救时蹭上的血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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