梧桐叶落满街角时,她正站在咖啡厅的落地窗前数着对面男人第七次抬手看表。深秋的凉意渗进米色风衣,却不及他袖口沾染的雪松香更让她心慌。徐平雪的皮鞋尖在地面划出细碎声响,像某种无声的催促。

三个月前在美术馆的《印象派特展》上,她被斜后方伸来的画笔吓退了半步。徐平雪握着炭笔的手腕骨节分明,笔尖在未完成的莫奈睡莲上轻轻颤动:"调色盘混了太多钴蓝。"他说话时呼出的白雾与展馆空调气流纠缠,她注意到他左耳后那颗淡褐色小痣,像幅未干的水彩。
后来他们在老城区的旧书店重逢。他正踮脚取顶层《追忆似水年华》,书页间飘落的银杏书签被她接住。徐平雪的袖扣硌着书脊:"普鲁斯特写的是玛德琳蛋糕。"她低头时看见他西裤口袋里露出的半截钢笔,笔帽上刻着"1997.6.15"——后来才知道是他们的初遇日期。
初雪那夜她煮了桂花酒酿,玻璃罐在电磁炉上咕嘟作响。徐平雪的领带歪斜挂在颈间,指节敲着餐桌:"你总把糖放太多。"她舀起一勺琥珀色液体,看它在瓷勺边缘凝成细密糖丝。窗外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,混着他解领带时金属搭扣的轻响,成为那晚唯一的白噪音。
争吵发生在梅雨季的第三个周末。她把刚买的香薰蜡烛摔在《雷雨》剧本上,泪珠晕开了周朴园的台词:"你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东西!"徐平雪沉默着收拾满地玻璃渣,却在出门前把剧本夹回精装书。第二天她发现玄关多出个黑色收纳盒,里面装着所有被她扔掉的碎瓷片,用宣纸仔细包好压成书签。
最后一次暴雨夜,他们在地铁通道躲雨。积水倒映着广告灯箱的霓虹,徐平雪的伞骨斜斜撑在她头顶。他哼着走调的《月亮代表我的心》,雨水顺着伞柄流进他袖口。她突然抓住他握伞的手,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:"我害怕承诺像这些水,流干时连痕迹都留不住。"他低头吻去她睫毛上的雨水,回应是喉结滚动的轻响。
如今他们的婚房挂着幅抽象画,徐平雪用丙烯颜料把所有碎瓷片拼成星云。每当她问起创作灵感,他就指指画框右下角——那是用她第一块摔碎的烛泪调的银色颜料。窗台上的多肉植物在暮色中舒展叶片,就像他们终于学会的,让爱在时光里缓慢生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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